口臭与大河

更新时间:2019-10-21 来源:作文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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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正值三十的清生行车驶过在燥热中夹杂喧闹的城市,车后坐着他可的小儿子。他将头探出车窗外,突然,眼前的一切忽地变得逐渐寂静起来。这不同寻常。清生在心中念道。

车体两侧是没有尽头的绿荫,清生原先还 记得自己处于不断蠕动的人群巨虫之中。当他缓过劲来,却发现自己和儿子到了这片来历不明的绿河之下。当他为自己短暂的思维睡眠而感到后怕与抱歉时,他不忘回头望望儿子。

他醒了。小清生正睁着眼睛,将自己身上的全部解数统统施展到这扇因年代久远而岌岌可危的车门上。玻璃没有开,但小清生却好似投身于这生机勃勃的绿河之中。清生又转过头,看着眼前的路。绿荫挡去了大部分的光,但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被遗漏的空隙,把太的密信偷传到这片静谧的大地之上。

猛地,一束光就这样戳进清生的瞳仁。同时,那原本为燥热而生的,冰冷冷的空调风。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清凉的绿河之下,也显得异常突兀和寒冷。在这两者不停的攻击之下,清生猛地打了个喷嚏。

“唔……”清生缓着气儿,这真是个大喷嚏。零碎而密集的口水在星星点点的光照耀下肆意起舞,紧接着,他听到身后儿子的抱怨声:

“哦!”小清生捂住自己的鼻子,“你的口水真是越来越臭了!”

清生重新蓄力,没有原因地握紧了方向盘。他通过车厢前上方的后视镜冷冷地瞄了瞄儿子捂着口鼻的样子,又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车。这时,他总算想起自己的正事,这种高贵、严肃的意识足以让他树立“父亲”这种形象整整一个下午。

在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清生又皱了皱眉头。什么臭味道?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口水。他屏住呼吸,暗自寻思:自己的口水居然这么臭?

接着,他开始回忆,甚至可以说,好好品味自己这口臭的来源。毫无疑问,这是清生父亲留给他的好玩意儿。然而,父亲的嘴有那么臭吗?他短暂急促地眨了眨眼睛。

父亲已经去世十年之久,现在的他猛然出现这样的回忆,的确不是一件值得让人兴奋的事情。然而,自己理应好好面对这段足够真实的现实。

应该说是非常真实。他又不断纠正道。于是,在经过先前漫长的思维睡眠之后,在这片“不明来历”的绿河之中,他再一次像从植物的根基处一般好好回忆这一段现实。

他从幼时残缺的记忆中索取让他兴奋的点,首先,是父亲每日深夜伏案工作的情景。父亲较于其他职员来讲十分疯狂,不仅仅是努力勤奋,已经到了“十分疯狂”的地步。幼时的清生不知父亲白日在公司里的工作如何,但每逢半夜他起尿尿时,父亲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弥漫着黄昏一般色彩的浓雾之中。他静坐在纸前,颓废沉默的灯光点亮他的胸膛,清生直直望着这时的父亲。不知何故,清生缓缓谦卑地低下头,这动作夹杂着同情与不解,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感。他走过那扇好似永远不会关上的门扉,逃避这个令人尴尬的时刻,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睡眠。

可就当他转过身时,猝不及防地,一道惊天霹雳从他的耳畔闪过。不,那不是闪电。他回过神来,扭头看看父亲,原来是父亲的喷嚏。

可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当清生准备再次离去时,属于口水的酸臭味儿开始扩散、爆炸,这比父亲平日伏案工作的样子更有威慑力。清生禁不住笑了,世上还 有那么臭的味道!简直让人恶心到想起只属于废弃工地的公厕!

父亲在清生的笑声中也禁不住笑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喷嚏会如此惊人!他用手在鼻前摆动,肩膀和鼻头都在颠。,仿佛想要驱散这臭气似的,它们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得的大笑声。这是第一次发现父亲的口臭。

也是离这个片段的时间不久。清生记得那时的自己已经十岁了。他重新握紧方向盘,屏气凝神地审视接下来这段时间,那是爷爷的死。

在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中,身边的人都身着白衣,在装着爷爷躯壳的水晶棺材旁边走边哭。清生感觉得到,真正的爷爷已经离开了,里面的不过是他的模样。

在周围哭声的渲染下,清生也哭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真实的死亡。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哭泣起来。

在泪水不断划过脸颊的同时,第一个在他脑海中出现的是父亲,父亲讲述爷爷如何关心他的同时,夹杂着爷爷病时父亲日夜照顾他的情景。然而这些回忆都无济于事,生命已然消逝,回忆固然没有价值。

在悲伤之余,清生感到恐惧,他直视身前闭上眼睛的爷爷,抑或是爷爷的躯壳。一种无可名状的黑暗在他心中滋生。他在人群之中不断寻找父亲的身影。

找到了,父亲直立在爷爷的脚跟处,眼圈红得十分透彻,与平日里幽默的他相比,清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十分陌生。接着,父亲在医院里照顾爷爷的场景不断在清生的眼前重复:

“你要不要吃什么?”父亲问。

爷爷沉默地摇摇头,准确来讲,清生并未看见爷爷摇头。但父亲看到了,父亲的脸在应答声中逐渐黯淡。“真的不想吃什么?”父亲继续追问。

这次爷爷的确没有任何回应,而是选择闭上眼睛,闭上他那张不时留下口水的嘴巴。父亲也沉默了,此刻的他也许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伸出手,替爷爷拉好被褥。医生说过,不想吃东西不是什么好情况。

清生仔细回忆着爷爷生病的前前后后。从一开始爷爷的笑声中,一直到最后可悲的沉默,他统统想了个遍。也许我所做的回忆能够改变什么,清生从内心深处劝慰自己。

此刻的清生又望向父亲,父亲看见了他,被眼圈染红的目光与他对视后,又离开了。那目光好似落在爷爷的脚跟处,但其实并不,也许目光停留在父亲与爷爷的回忆上,也许还 在向更远的地方狂奔。

潜意识告诉清生,父亲此刻已不在这个世界了。那刻短暂的对视,父亲似乎传达给清生什么东西,清生心领神会,但就是说不清那时传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就算现在,三十岁的清生也想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总之,那时的清生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没有人注意他的举动。他就这样往前走,他直面那些白色的身影,离开了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场所。

他沿着熟悉的路走。他决定要去那条大河。

他把自己的白帽子拿在手上,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姿态,调整了自己的步伐节奏。他郑重其事地向前走,路两旁的杂草好像在闷热中疯狂生长着,由此清生觉得自己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泪痕在脸上的触感也逐渐消退。他只顾往前走。父亲红色的眼圈在脑海中隐去的一刻,他来到了那条大河。

大河一如既往的流淌着。清生想到那些在家门前絮絮叨叨的老人,一次清生无意听到那些老人说,这里原本是个贫瘠之地,但大河是如今村庄富饶的恩公。他当时觉得这些老头老太又在发神经,但如今,他不这样觉得。但就爷爷的表现来看。爷爷从不谈论这些毫无用处的话题,但好像他也从未否认过这条大河的传说。清生问过爷爷,那些老人的话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爷爷说,“但人都有信仰,这是真的。”

村里的人将这条大河放在心中很重要的地位,不许孩子在其中游泳,大人们也从不在其中钓鱼。若真是这条大河拯救了这里的生命,那或许真不是假的。清生看着眼前的这条河,手捏了捏岸边的狗尾巴草。他独自待着,坐在杂草密集的区域,他直勾勾地盯着大河的中心。爷爷死了,大河带回了这片地域的富庶,却未能带回爷爷。

清生想到这些,心中又十分恐惧,他回想葬礼上父亲红色的眼圈,那种黯淡、茫然、冰冷,甚至夹杂着丝丝愤怒的面容,以爷爷的躯壳作为陪衬,在清生的脑海中不断闪烁。他害怕得闭上双眼,然而这种黑暗的恐惧又在生长、蔓延,逐渐,这种缓慢的冷却包裹了清生,他目光直视大河,却已好似身处大河深处。他重新睁开眼睛,自己果真就在这片神秘而又可怖的水域之中,这不是幻想,这一切就像死亡,是真实发生着的。 之前父亲的异常与其他的种种都不复存在,清生觉得自己正被与爷爷口中的信仰拥抱、亲吻,他好像嗅到了父亲的口臭,这让他更加安心。他拥着自己的白衣和白帽,坠入大河之中。

三十岁的清生现在是单手握着方向盘,他的目光麻木着,这条绿荫怎么也开不到尽头。他幻想着,若当时自己真的沉入了大河底部,会发生什么。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父亲救了他。当他醒来时,他躺在自家的上。身旁是等候已久的母亲

“你怎么回事?不小心?”母亲着清生的额头,“还 是爷爷影响了你?”

清生坐起身来,装作没有听到母亲的问话声,没有应答。他环顾四周,脑海中还 不断回放着自己落在水中的情景,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他看着母亲的眼睛,母亲紧闭着嘴,眼角还 是红的。清生没有去思考她的眼泪为谁而流,他这样问道:“爸爸呢?爸爸还 在哭吗?”

母亲弯了弯嘴角,是那种哭笑不得的样子:“爸爸没哭。他是不会哭的。”

清生又躺了下来,他一边保持沉默,一边在心中不断疑惑着:他怎么会没有哭呢?我明明看到他哭的样子。清生扭过身子,背对着母亲,又睡了过去。在双眼闭上的黑暗中,他听到母亲关上灯,走出门的脚步声。当门关上的声音结束时十几秒钟后,他又扭过身子,身体朝着母亲原先坐着的方向。眼睛睁了一会儿,又什么都不想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是疯狂的蝉鸣把他叫醒的。直面刺眼的光,他的头脑相较昨夜异常清醒。他起了身,换了衣服就走出门去。他们午饭应该吃好了,太下没有一个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家门前。头脑还 是空白的,没有想任何东西。清生想到自己应该思考些什么,但确实没什么东西蹦出来。在坐在家门口的这段空白的时间里,他隐约听到家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集中力,才听到其中隐隐约约的内容:“昨天他爸死,他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哇!”。清生听清后,又回想起昨天母亲说的一句话:

“爸爸没哭。没有人看到他哭过。”

就当清生目光放空后猛然惊醒时,他发现父亲早就到了他面前。

父亲的眼皮似硬邦的金属物,将那双瞳仁尽可能地展露。他的嘴唇也如同教科书的纸页,一动不动。他搬了张板凳,就坐在光下面,但一滴汗的迹象都没有。他似乎看不到清生,就这样坐着,不说话也不动。父亲就在清生面前,给他上演了这样一幕哑剧,但其实并非是为清生而上演,仅仅是为父亲他自己表演的,清生此刻并不存在。清生站了起来,看着父亲,他的确没有看到清生。清生进了屋,关上门,这期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我不知道。但人都有信仰,这是真的。”

这也许是父亲的信仰时间。清生如此认为道。他背过门,门外听不见父亲的呼吸声,唯有蝉鸣轰轰作响。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父亲一如既往地来了。没有发生任何的特殊情况,这让清生有些意外。他时不时偷偷瞄瞄父亲,父亲还 是就往常一样拿起筷子,扶住碗。这次晚饭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要比过去更沉默、暗一些。但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昨日刚刚办完爷爷的葬礼,没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一家人都开心起来。母亲没有任何改变,夹了些菜放进清生碗里。于是这顿晚饭十分平和地进行下去了,没有为清生发现的父亲的异常产生任何改变。

不光光是这个夜晚,下一天的白天、夜晚……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也许那只是父亲排压的方式,并非有什么不妥。清生这么想道。

但再一次令人心感不安的是,父亲同爷爷逝世前的表现相比,原本父亲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神采奕奕,如今已同入葬的爷爷一起进了地底。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一种本属于国家仪式的严肃在父亲的言谈举止中展露出来。这让清生觉得有一股平静、清冷,却不足以称之为悲伤的气流从父亲的鼻息中传出。父亲的沉默已成为家常便饭,这时,父亲的口臭已经不复存在了。酸臭口气的消失,对清生来讲却成为一种情感的缺失。

母亲有改变吗?清生想可能并没有,她仍是每天面带微笑,勤勤恳恳地做完每天的家务,清生生病时还 是一样心疼,烧菜的味道也仍旧是那样。但也许是由于父亲的变化,母亲与父亲之间的谈也越来越少,就算偶尔有一两句涉,话语中所带的感情的重量也越来越稀薄。但处在两者之间的清生,还 是能感受到家中暖的的气息,这不可否认。爷爷的死改变了家庭之间的某种联结,但仍有一些东西被保存下来。

那,真是爷爷的死改变的吗?也许爷爷的死只是间接影响,真正实施手段的还 是父亲,是父亲选择保留了这“暖的的气息”。这让此刻三十岁的清生感到有一点点的慰藉。

此时此刻,三十岁的清生面前的这条绿河仍未驶到尽头,清生隐隐感觉到,如果自己的回忆不够完整,他将永远被困在这条绿河之中,自己和儿子将永远不会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去。这种猜想毫无根据,但其真实得如同死亡一般的感觉深深影响着清生。

自爷爷死后,父亲突如其来的僵硬与冰冷持续到他生命终结的前一天。

首先清生接下来想到的是上述一句话。至于为什么是“前一天”,清生又继续向前追溯。

这种“僵硬与冰冷”已成为家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发展下去。时间造就惯。清生惯了这种家庭氛围,父亲本就是不苟言笑的,父亲本就是不会哭泣的,父亲本就是喜沉默的。这种认知的存在在清生心中扎根、生长,覆盖了清生心中关于父亲的所有记忆。父亲的改变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实现理所当然。

十年后。清生在心中反复确认这个时间。一个雨天,臃肿的黑云在上空不断徘徊,在寻找某个合适的位置落雨。房间的空气像被千万吨的压力狠狠碾压,空气凝固到半开的门扉也不运动了,原本哗啦啦的杂志也不再调皮了,就连清生的心脏也像刚刚诞生的生命一样生疏、僵硬地跳动。显然,这黑云播散的郁来势汹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它的行动。

母亲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前,现在正是清晨,她穿好雨披,带好自己的钱包,准备外出买菜。此刻清生正躺在自己的上,他迷迷蒙蒙之间看到窗户外的奇异景象,当他听到母亲关门的那声音时,他觉得自己的睡意被削弱了些,心情不禁愈加烦躁。

他在上挣扎了一段时间,先是在头打滚,这是每次起的必需动作。然后翻转身子,在中不断蠕动。又经过一系列繁琐冗杂的活动,他总算下了。沉重的疲倦压倒了清生的视神经,他看什么东西都是扁扁的。他走出房间,不出意料,母亲出去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扫过视线中的一切东西。他想要从中发现什么奇怪的、有趣的事情,但并无什么神奇之物让他去探究。他继续把力花在坐沙发这个动作上,他觉得自己是坐着,但又好像是横卧。他觉得头有点晕,他想到父亲这时理应在工作。他眼睁睁地看着秒针走过一圈后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父亲工作的房间走去,很奇怪,父亲并不在那儿。

也许他去做什么事儿去了。清生又躺回自己的上,看着天花板,听到窗边有哗啦哗啦的喧闹声。也许是建筑工地的声音。但当他坐起身来,望向窗外时,才发觉这是大雨倾盆而下的声响,真是跟瀑布有得一拼。这么大的雨,他们去哪里了呢?清生在因烦躁而紊乱的脑海中捕捉出这样一句话。逐渐地,他没有控制住自己,在想要享受这雨声的同时,睡眠带来的黑暗与寂静完全侵占了他的大脑。

想到这里,三十岁的清生才发现,此刻自己目光两侧的绿色与那时自己的梦境有着神奇的相似之处。当那时的自己闭上双目,首先看到的是那条大河,他沉入水底,意识却异常清晰,就连呼吸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他开始怀疑,这也许并非自己,是某个人在重复他那天的举动。他不管那些,只是目前沉入水底的“自己”唯有意识和呼吸是自由的,身体却十分僵硬,像被死人的手脚牵制着,一动不动。无论自己如何用劲,也无济于事。

他干脆把目光投向河面,光映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这让他想起现实中那天自己坐在岸边远视河面的景象。就当自己快要接触到河流底部时,一种璀璨、明媚的绿色从大河两侧蔓延,逐渐将整条河流吞噬。就当绿色将大河完全覆盖的一瞬间,清生看到自己和自己的亲人在由这绿色编织出的原野上欢笑、狂奔。清生觉得内心慢慢充实起来,他在梦中闭上眼睛,开始回味这一瞬间。

当自己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不见了。梦中的自己突然惶恐起来,不受清生控制,这个“梦中的自己”在大河之中翻滚、挣扎。一串串气泡从嘴中翻出,就当他看到气泡的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梦中的自己”究竟是谁。可真相刚刚翻出水面,原本正常的呼吸突然紊乱起来。挣扎到最后一刻时,清生惊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周围不是大河。他慢慢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一切均未因他的梦境而发生改变。他躺在上,雨声还 在持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清生还 像当初醒来时躺着。家的大门突然开了,清生分辨出那是父亲匆匆的脚步声,父亲不断跑着,好像在无边无垠的原野上没有节制地狂奔。突然,像是闪烁的电灯被拉下了电闸,脚步声停了下来。清生微眯着眼睛,眼前天花板隐约有了一些暗影的迹象。清生虽未与父亲对视,但他能感觉到父亲正看着他,至于那是怎样的目光,清生不得而知,但他从内心深处肯定,那时父亲正看着他。

这种目光与心灵的汇,伴随窗外倾盆的雨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他们似乎在换着千言万语,又好像都保持着沉默。清生想象不出此刻的父亲是什么一副模样,是穿着正式的服装,还 是随意地套着遮盖身体的脏布,甚至是穿着爷爷去世时的白衣。清生的思考与想象停止时,他再定睛去看天花板上的暗影时——父亲已经离开了。

清生看着眼前的绿荫,似乎尽头就在不远处。可显然这段回忆并未迎来结局。是自己想多了,清生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马上就到了,再拐两个弯。他回头望了望儿子,小清生还 是起初那副模样——倚靠在车门上。清生把头转了过去,看着眼前新的转弯处。那段记忆真实的结尾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重播。

很快,车子驶过了清生熟悉的那个拐弯处,眼前就是自己的家。至少以前是。他下了车,关上门。记忆的结局还 如同和尚的经书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敲了敲小清生靠着的那面车玻璃,摆了摆手,示意小清生下车。小清生惊了一下,紧跟着下了车。

清生首先走向自己以前与父母共住的房子,的确是旧房子,自己以前住的时候倒没有察觉。但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个。他继续朝房子的更西处步去,小清生瞄了瞄那间老房子,眼睛像没睡醒似的眯了眯。

“这里路太烂了,车子没法开进来。”清生有意无意地说。他拨开道路两旁密集的芦苇,小清生尾随其后。虽然气候燥热,可这条小路还 是时不时有几块泥泞,两个人的鞋跟都沾染了污垢。

经过弯弯曲曲的行路,总算到达了目的地。眼前是一小片开阔的土地,地上有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堆,排列得不够整齐,有的土堆旁还 立着几块石碑。这里是墓地。

清生用目光扫了一扫,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头,小心翼翼地踏了过去。

他蹲了下来,面对着自己的父母,他如今无话可说,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把手摆来摆去:“这是爷爷,其实也没到扫墓的时候,只是突然想到了,想带你过来看看。”此刻的清生觉得很尴尬,像一个刚刚入学的孩子,脸有些微红。

他又看着墓碑,上面镌刻着父母的名字。他此刻的目光就像当时父亲与他心灵上的对视,这是一段沉默中涌动着千言万语的对话。他脑海中浮现出父母的模样。他思考着什么,他在回忆父母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目光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站了起来,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传达什么,在离开父母的迟疑下,他看着小清生,领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来到大河,尽管光刺眼,但大河的水量仍旧非常充裕,充裕到要从岸边涌出来,原本斜坡上的小田地也被河水掩盖了,自己当时坐的地方也在水流之中。

他坐了下来,小清生也坐着。孩子一路来一直保持沉默,虽说小清生本人就内向,但今天他的表现也似乎让人有些惊讶。此刻的他也无心再去思考孩子的问题,他看着这条大河,原本在他脑中不断闪烁的记忆在这条大河的指引下逐渐趋于明朗。

大概过了两天时间,在大河的正中心发现了父亲,因长期浸泡在河水中,整个人的形态有些变化,但清生还 是辨认得出那是自己的父亲。母亲车祸遇难的消息是在昨天传来的,由此昨天清生就清楚了父亲自杀的原因。车祸、自杀的一系列工作准备好后,同爷爷死时一样举行葬礼。母亲的死对他来讲是一次意外,一次失去亲人的悲痛,而父亲的自杀对于清生来讲又是什么?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无可否认,父亲是来见他以后去自杀的。那么,他究竟为什么来见清生呢?是死前的愧疚,还 是对亲人的留恋?清生在漫长的时间里对此困惑不已。

此时的他坐在大河边,父亲落在与我那时落水一样的位置,我的落水与他的自杀有相通之处吗?父亲自爷爷死后的反常和这一切也有关联吗?这不得而知,然而答案好像就在清生的眼前。

“我不知道。但人都有信仰,这是真的。”

清生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大河,风起,他第一次听到大河的声音,像婴儿的啼哭,这声音好像在敲打着什么,“是什么?”清生脱口而出,死亡在他的心底盘旋,他首次感觉到来自大河传递给他的悲伤。

“爸爸,你哭了。”小清生看着眼前的父亲,清生转过头,看着儿子。耳畔是婴儿的啼哭。他看着自己孩子的瞳仁,他想到了那面涌动着暗影的天花板。在他发呆,清醒的一瞬间,他连忙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正在下巴上挣扎。

小清生转过头,那双瞳仁直视着大河的中央,“爷爷是活得最久的人,他也是最痛苦的人,”他将目光缓缓放低,凝视着即将漫过他脚际的河水,“这片大河是爷爷坚守着的,他一直坚守着。”

在眼前大河的律动之下,清生猛然回想起自己落水时的真正情景。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眼前是家人欢笑的场景,在幻想之中,他看到父亲伸出双手朝他游去。眼前是过去快乐的父亲。在婴儿的啼哭声中,他最后一次嗅到父亲的口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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